九十年後
野蟹
都說在歷史洪流中,我們只是微塵,甚或只是一粒不斷進化的「豬流感」病毒。
轉眼間便九十年了,九十年前發生了甚麼事?九十年前的中國人在做甚麼?他們在想甚麼?九十年來,中國人是進步了,還是停滯不前?
九十年前的香港是這樣的:香港學生響應中國的愛國運動,紛紛把家中的日本貨搬到荷里活道中環警署附近焚燒(換了是今天,我們燒的大槪是NDS、PSP、SONY手機、電視、《non-no》、Hello Kitty等等);私立學校的中文學校裏,教師都走到台上陳述國恥,鼓動學生參與愛國運動;一些學校會以用國貨抵制日貨為作文課題;當時日本和英國關係良好,港督梅含理(Francis Henry May)大為緊張,下令全部警察取消休假,在日本人的商店門前日夜站崗和巡邏;由於大量日人在皇后大道一帶開設書店、照相店等店舖,灣仔居民都擁到日本商店前示威、投擲石塊;家庭主婦拒絕用日本火柴;日本派出三艘戰艦泊於鯉魚門外,炮口對著香港,以示威嚇……
這就是「五四」時期的香港,至於當時的中國大陸則更為精采。
一直很喜歡清末民初時期的中國,當時人們困頓,國亡在即,同時各種思想、政見又百花齊放(雖然有時被當權者打壓)。當時狂人異士也獨別多,如喜歡男扮女裝的秋瑾、激進的小朋友周容。
今天,中國快要興建自己的航空母艦,為了保衛國民,中國也強硬地斷然拒絕墨西哥航機飛至上海。「亡國」已不再是中國人的問題,取而代之,應該是怎樣「強國」,如何提升中國人的國際地位。
等等,國恥真的不復再嗎?豪宅、房車、名牌服飾都擁有了,甚至歐美人才都成為自己一手創辦的企業的僱員了,今天的中國人就不再感到羞恥嗎?
本月十二日是汶川地震一週年,一直有民間團體在統計地震的死亡人數,欲編寫死難者名單,可是他們卻受到地方政府阻撓。有記者希望採訪受災學校的校長,可是校長不敢接受採訪,又或表示需有官員陪同記者才可採訪。
也有一些「義士」,不理勸喻,自行調查,搜集地震死難者名單。由於有違「和諧」,因此:被捕。
有很多死難學生的父母要求地方政府調查子女的學校是否涉及豆腐渣工程,得到的是敷衍的回應。然後推土機出動了,震毁了的學校被推倒了,變得無證無據,無恥與腐敗又一次戰勝弱勢人士了。
有一位爸爸,他的女兒和妻子都在汶川地震遇難,女兒死在學校瓦礫之中,他懷疑女兒的學校是豆腐渣工程所建,他認為活潑可愛的女兒死得很冤,要討回公道,可是當局一直不理他。這個爸爸說,現時談這些事會很敏感,因為今年是中國建國六十週年,到了今年國慶之後,情況應該會好一點,一年不行便等兩年,兩年沒結果便三年吧。這個父親很無奈。
是的,收集「六四」死難者名單,觸動當權者神經,可以「理解」。但是,連天災的死難者名單和數字也禁止民間調查、統計,這是一個甚麼世界?恥辱,真的是恥辱。很卑微,中國人仍卑微地活著。
潮起潮落,九十載了,中國的外匯賺得滿滿的,中國人都穿金戴銀。但請記著,戴著金項圈的的狗,依舊只是條狗而已,而金項圈仍繫著一條鍊子。
「五四」運動九十週年前夕,溫家寶到清華大學勉勵學生,希望他們要「科學發展,成才報國」。有「科學」,沒「民主」,溫總理,你不妨坦白一點吧。連「五四」也被閹割得不倫不類了,「民主」這「命根」也許浮沉於黃河流域一帶。
「五四」的精神之一是批判,不但批判自己,也批判國家、政府、文化。但願今天的中國人有當年先輩的批判勇氣和智慧。
一九一九年前後的中國人常會想著以下問題:身為中國人的意義何在?國家應往何處去?
這兩個問題,相信在往後的幾十年,仍會長存於我們心中。